十月八日《人民日報》用湯唯做例,描述香港今日有如此重要的歷史地位,仍因為香港是個來者不拒的移民社會,並將以大陸人為主的「新香港人」講成是香港發展新動力,在現時香港出生率低的情況之下,貢獻出讓香港再發展所需之廉價勞動力。文中也挪用學者周保松教授的言論,斷章取義地將香港人現時對香港社會資源分配的擔憂和對大陸人及新移民表現戒懼之民情,講成是中港兩地情況今非昔比和暗示香港人狗眼看人低,「憎人富貴厭人窮」的心理不平衡。
「移民社會」的無奈歷史
諷刺地,看香港歷史(尤以1949年後)成為「移民城市」,不無原因。當中尤其是「大部分都是過去數十年由内地(大陸)移居香港的人士及其後裔」,句子中題及的,正正就是一群逃避中國共產黨執政下禍亂的難民。有誰會以為一大班人,抛家棄業,離鄉別井,長途拔涉,來到香港投靠親朋、同鄉、政府,甚至孤苦無依,孑然一身屈居異地,是為了要廉價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和知識來貢獻當地發展?實際情況如此,「移民社會」只是個好聽點的名字罷了,「難民收容中心」才是香港真正的身份嘛﹗
就算以中國歷史的角度觀察,中國近代人口大量流動(尤其是外流)的原因,也要拜中國共產黨荒謬施政惹禍所賜。改革開放前,不少人已經因為要逃避共產黨的迫害而逃到香港,後又因共產黨要超英趕美,出現大躍進,全民土法煉鋼,荒廢農業,更引致大量農村人口流失,死者當然不計其數,親身體驗共黨暴政如何慘無人道而偷渡逃難到香港的亦為數不少。
及至到今日改革開放之後,國家政策向沿海城市傾斜,城鄉差距不斷加劇,滋生大量城市農民工問題,但政府又不敢正面面對制度的漏弊,加上以和諧及維穩為名的政治打壓不斷發生,舉國上下當然响往境外有優良制度的地方,千方百計走出中國,就是要呼吸外地自由幸福的空氣。在下認識好幾位大陸來港讀書的同學,也不約而同地講過:「少壯不努力,一生在內地。」這句話,解釋了他們努力讀書的背後,正正就是要以知識作為逃離大陸的橋樑,希望有朝一日能用低廉的價錢出賣自己的勞力和知識,以換取大陸以外地區居留權的一種難民心態。我甚至有過這樣的見聞:就是遠在湖北的雙非父母,為了子女能到一個制度更優良的香港落戶,不惜放棄良好學歷得來的高薪厚職,到香港住劏房做裝修,過住難民般的生活,就只是為了逃離中共的管治。
黨報無恥指鹿為馬
再講,用湯唯作例子說「新香港人」簡直是搬石砸腳之舉。老實講,在下不知湯小姐讀到該則文章有何感想,不過當初粗暴地以道德為理由對她進行封殺打壓,糟蹋一個年青演員的演藝生涯,但當人家到外頭闖了一番名堂後,又為了打輿論戰而沾人家的光,一個執政黨能作出如此的行為,以無恥二字形容之,亦嫌太過客氣﹗
湯小姐當年就是因為接拍《色戒》,為了中國的電影事業在影頭前作出大膽犠牲,裸體演出,才給中國政府以道德之名封殺打壓,禁接新戲。有道是「舞臺是演員的生命」,中國政府卻以虛偽的道德之名,粗暴干預一名演員接演的機會,絞殺一個演員的生命。受到如此打壓的湯唯只有以優才計劃來港,以香港作為跳板,接拍《月滿軒尼斯》和《晚秋》,揚威海外。在大陸仍然繼續以全國之力,加上黨媒喉舌為虎作倀,將一弱小女子從舞臺上封殺的時候,湯小姐有幸依賴香港相對健全的體制和自由,演員的生涯才能得以重生,甚至衝出中國。湯小姐的例子,不正正就是一個被黨國迫害的難民,因著來到香港而被救贖,得以發光發亮的故事嗎?
語言偽術下的香港困局
揭穿語言偽術包裝的背後,「新香港人論」無論如何都是一套經過中共黨國扭曲歷史之下包裝而成的難民出口史。大陸各階層移民不斷湧入,到香港落戶,最大的理由不是要來發展香港,其實就是不想子孫的生命在內地被浪費,所以千方百計選擇到他方落腳,希望能得到重生。香港現代的「發展」,也無非是為了安置突然出現的巨額人口而玉成之事,要不然,當年港英政府怎會要絞盡腦汁,移山填海,徵收原居民的土地來發展新市鎮安置人口?其實經「中國解放」一役,香港社會的人口早已達到上限,可是一直以來大陸的政治情況仍未有改善,污穢不堪的政治環境繼續產生有來港需求的人口,使香港社會資源越見緊拙。要不然,為何香港父母親不敢生育?更何況,為了香港的環境、保育、可持續發展,不能為了收容無上限的人口而重施港英政府當年的故技,到處搶地和重新分配社會資源,這樣做無論如何都是蠻不講理。
以國家公民甚至優才的禮遇迎接中共治下的難民,香港真是世上絶無僅有的地方了,黨報居然還講到是「祖國」派人來救香港於水火,還要對香港有限的資源于取于求。就這件事,相對而言,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如何看待這群「新香港人」,而是如何以香港緊絀的天然及社經資源滿足一個樂於將國民山寨成廉價勞力出賣的土匪制度、強盜政府。背靠這種祖國,對香港而言,無論在那個角度看都是種負擔。如此,面對黑暗政權送來的滔滔人潮,香港人如何不擔憂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