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同香港話文學， 或者相關嘅研究，近年喺香港同世界各地萌動叢生，呢樣我以為係眾所周知嘅事——點知喺香港，似乎有人就搞起一套「世界上冇粵語文學」嘅論調。
話說今日下晝我喺澳洲嘅某圖書館準備座談會，題目正正係《從廣東歌的起落看香港人意識的演變》，而我早到咗一陣，喺圖書館hea緊嘅時候，忽然俾我搵到一本新鮮滾熱辣，10月4號嘅《明周》，揭咗幾頁，就見到有篇專題講「粵語書寫」——哇，直頭開正我嗰範啦！於是，我就細讀一下。
點知唔睇由至可，一睇就三把火。呢位受訪者陳澤霖劈頭就話：「冇粵語文學呢樣嘢」！
佢咁解釋：「通常你要成篇文都係用嗰個語言去寫，先可以叫『XX文學』，而粵語本身就已經係用好多唔同語言去混雜寫成。所以其實冇粵語文學呢樣嘢嘅。」
其實佢係講緊，呢個世界上根本就冇粵語，或者廣東話甚或香港話，因為我哋溝咗好多語言。咁呢個世上都冇日本文學，因為日文有勁多片假名、外來語；咁中文都唔存在，因為中文撈埋撈埋勁多和製漢語；甚至英文都玩完，英文都係借咗好多法文。呢種「白馬非馬」嘅歪理係好老套，但估唔到書都出埋。
我將佢呢篇奇文send咗畀唔同嘅香港話寫作人睇啦，想撩佢哋寫文回應下，順手炒起下香港文學嘅討論。有朋友話：「呢啲低汁post，應嚟都費事啦。」平時我都同意嘅，但今日俾我講廣東歌座談會嘅時候，隨手喺遠在澳洲睇到佢呢篇訪談，可能真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乎起碼personally我要寫返篇喇。
我稍為google咗一下，呢位陳澤霖上個月又上《星期日明報》，今個月又上《明周》，更加拎埋藝發局資助，出埋本書叫《都市大調與不能漏掉的佳作：論香港粵語書寫》，號稱「首本討論本地文學粵語書寫的論文集」，咁巴閉，咁要覆一覆post喇！
「粵語書寫」……？
首先，陳澤霖話粵語文學唔存在，咁如果見到啲作品用廣東話寫，「點稱呼好啊？」陳澤霖認為，應該叫做「粵語書寫」：「全粵語書寫係烏托邦。粵語書寫同白話文本身就share咗啲語法同詞彙，而且粵語書寫都係用漢字。如果夾硬催生淨係得粵語先可以用嘅語法，其實係好本末倒置。如果要刻意咁去使用（粵語），唔接受佢本身就係混用嘅形式，只會將廣東話好多原有嘅語言習慣摒棄咗。」
「粵語書寫」呢個term，大家聽落可能都幾陌生，但對我嚟講，就「非常之有親切感！」我幾年寫過一單報道，係我第一次聽類似論述，出自中聯辦宣文部嘅陳志軍文章《 從“讀”粵語説開去 》。
我覺得佢哋兩篇文係有啲似，但由我去講未免太主觀，所以我直接將兩位陳生篇文都掉畀ChatGPT分析，搵到幾多相似之處：
- 粵語書寫與標準中文嘅關聯：
中聯辦認為粵語書寫需要依托博大精深嘅漢語文化，與標準中文結合，才能展現其文化生命力。陳澤霖都認為粵語書寫本質上係同白話文共存，並無獨立成為粵語文學，強調粵語與中文書寫之間嘅混雜關係。
- 對純粹粵語書寫嘅懷疑態度：
中聯辦反對所謂純粹粵語口語嘅書寫，認為呢種做法唔利於粵語嘅發展，甚至會對粵語造成戕害。陳澤霖就認為「全粵語書寫」係烏托邦，粵語同白話文本身共享語法和詞彙，強調純粹粵語書寫係本末倒置。
當然，結論而言，中聯辦就將「純粵語書寫」定性為「別有用心」。陳澤霖就打算「政治意識主導的粵語書寫討論之後，透過此書的出版和迴響再回看，順道試探大眾對粵語是否仍有熱誠。」本書今年7月已經出版，有幾熱賣我唔知啦，不過，起碼就得到藝發局資助喇。
「文學界」對「粵語文學」討論仲停留喺10年前？
講起點解會對「粵語書寫」有興趣，陳澤霖就提到，2014年嘅《字花》嗰期「你講乜話」引起咗佢嘅興趣，呢一件事都令我有啲感觸。因為呢，11年前我開始搞港語學，搞咗個廣東話徵文比賽，又同班朋友寫咗唔少關於粵語文學嘅論述，當時都牽起咗唔少討論，其中字花一期都叫做係對我哋呢班想搞起「粵語文學」嘅人嘅一種回應。
當時我用嘅筆名係「牛虻」，都寫過若干文章， 回應「文學界」嘅一啲討論。不過睇返陳澤霖嘅觀點，就同鄧小樺當年嗰篇嘅《背負粵語》差唔多，都係講返飲江啲新詩會撈下粵語去寫，去印證「撈粵語書寫」係好過「全粵語書寫」。
時移勢易，呢10年嚟粵語文學都多咗好多新發展，廣東話徵文比賽由第1屆搞到第6屆，搞到我俾國安上門，港語學執X埋，同時間粵語文學期刊迴響由創刊至今都出到第34期，但新一代so-called 香港文學人對粵語書寫仲停留喺10年前，睇到我相當遺憾。有關嘅討論既然我10年前都講過，而家我都唔特別去寫喇。
由「粵語文學」到「香港話文學」
咁我哋推廣「粵語文學」呢邊有咩update呢？都乘機同大家講下我個人睇法上嘅轉變啦！
喺「廣東話徵文比賽」，10年前嘅規矩係咁：「可用拉丁字母拼音表記粵字，惟可免則免」，「可用粗言穢語，惟可免則免」。而家睇返，呢個「可免則免」都「可免則免」！
尤其係而家都多咗唔少關於香港語言嘅研究，學者歸納出香港人嘅語言特點係非常靈活，非中非英，好多新詞彙嘅出現，例如「Kam撚」、「0尊」，都好值得紀錄。如果我哋相信「我手寫我口」最能打動人心，想最忠實咁紀錄香港人嘅心聲，咁何必要劃地自限，唔俾溝其他語言用詞呢？文學嘅嘢，唔係越豐富越多元化越正咩？
你可能都會留意到，尤其喺海外，而家越嚟越多人講「香港話」去稱呼香港人講嘅語言，而非「粵語」。學術上，香港人已經發展出自己一套嘅詞彙、語法。而海外嘅香港人更加有意識咁用呢個稱呼，去擁抱呢種真真正正屬於佢哋嘅語言。
我諗起2020年嘅時候，我寫咗好多篇報道去敘述喺南蒙古（內蒙古）發生嘅事。當時中共打算用普通話取代蒙古話做佢哋嘅教學語言，上萬嘅蒙古學生罷課抗議，蒙古警察掛冠抗命，蒙古官員以死明志，好多情景都觸動到我。
其中一幕流出嘅影片，一班蒙古學生喺到高歌：「我哋嘅母語係蒙古話。直到死亡，我哋都係蒙古人！」
乜嘢係蒙古文學？喺草原上面高歌，就係蒙古人嘅文學！
所以香港人冇文學咩？係，好少香港人會好文芻芻咁寫新詩。但好似我今日講嘅「詞大於曲」嘅廣東歌咁，正正係一首首嘅廣東歌，一句句歌詞，打動每一個香港人嘅心。
呢啲歌詞唔係文學咩？香港係一個冇詩歌嘅地方？呢啲就係香港人嘅詩歌，呢啲就係香港人嘅文學！
《歌詞卷》已經喺2020年編入《香港文學大系》。乜今時今日嘅文學人，可以妄下定論話香港冇普及嘅文學咩？
OK，你都可以合埋眼繼續講「呢個世界上冇粵語文學」，或者「世界上冇香港話」嘅。
但sorry，文學， 甚或語言學，都真係一個描述性（descriptive）嘅學科。「有燈，就有人」。只要有人寫，只要有人講，佢就存在，而且永遠存在。
後記：
朋友叫我順便推介第二屆香港自由藝術獎，「文字類別」包括以香港話創作嘅小説、詩詞、劇本、散文等，有興趣嘅朋友可以參加！此外，傳統嘅青年文學獎今時今日都有「粵語小說組」㗎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