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3日,一個香港人難以忘懷的日子。這天不是一個普通的開學日,這天是學民思潮成員對反國教進行「鐵屋吶喊,撤回課程」大集會開始的一天,也是這一班以五四運動學生作榜樣的「孩子」(請容許在下用引號,因為在我眼中,十多歲的年紀不小的了)被香港某傳媒機構形容為香港正邪較量之下的一隻棋子之日。節目認為,破壞派以十多歲的孩子們少不更事,以及他們在法律上不具備行為能力的身份作是次選戰的炮灰,利用童稚之軀,阻擋人類進化的發展巨輪,否定中國對香港的管治,非常可悲。而作為破壞派的棋子,學民思潮的成員在其作美英走狗的主人成功之後便遭抛棄;逈若事敗,更是前途盡毀。節目內容暗示「建設派」為香港進步的真正動力,而「破壞派」則在此之上機關算盡,不擇手段,暗中破壞。節目內容除了將學民思潮定性為不知世途險惡的迷途羔羊,還把香港由左到右色彩豐富的政治光譜,簡單地以二元分化的論述,將政壇中人劃分為「建設派」及「破壞派」加以褒貶。
其實現今香港媒體,主流以「泛民派」或「建制派」簡單地稱呼香港政治生態中的各個政黨。其中「泛民派」就是對香港民主發展表現熱心的一群政黨,而另一方面打著「建制派」旗幟的政黨則形容自己對香港經濟發展非常著緊。「建制派」在立法會中所佔的議席,比「泛民派」多。媒體中的「建制派」在議會中的作風較為平和,對政府施政的方針一般都不表示反對,甚至大力支持唱好;「泛民派」對民主、民生及保育的議題則較為熱烈,對政府的施政一般有較多的挑剔,甚至作出反對。「建制派」往往以此為由,指責「泛民派」故意與政府對立,在議會上滋事,阻礙政府有效施政,「破壞香港」。「建制派」往往以「泛民派」對政府施政上的「敵意」,彰顯他們所代表的才是香港的價值核心,是為建設香港的重要力量。
香港人努力建設的是什麼?
香港有今日的繁榮,無可否認有賴香港幾代人的建設及維護。香港在開埠之後,人口不斷從中國湧入。湧入香港的人中,各色各樣,五花八門。其中到港的商人為香港帶來資金,而這些資金在香港人在建設香港繁榮的拼博精神下,日以繼夜辛勤工作,將香港經營成一個生活繁榮舒適的地方。除此之外,不能不提一群受到五四運動思潮洗禮的學者,在兩戰前後到香港發展文化,開辦義學,爭取教育普及,提升香港人的知識和文明水平。另外最重要的是,香港雖然受英國殖民統治,但在爭取合理權益和展現愛國情懷時絶對不甘人後。1970年香港公務員為爭取男女同工同酬發動過遊行罷工;次年香港學生發動保釣示威,在「台灣啞忍,中共不談」,政府不批準示威,警察暴力震壓的情況下仍舊堅持捍衛領土主權;1976年中大校董集體辭職,抗議港英政府干預大學內政;及後支援八九民運,推動中國發揚五四運動思潮追求的民主文明,以及每次對內地積極震災的表現,建立了香港敢言熱心的形象,以及作為新中國的建設指標。
以上的一切的事雖然都在英殖時期展開,但其發展及維持,有賴香港數代人的積極投身參與,才得致有香港在國際間有「東方之珠」的美譽。香港有一個繁榮的經濟基礎推動各項民生設施的運作;有一個良好的教育制度,學術自由不受干預,大學質素擠身世界前列;擁有言論自由,發表不同的意見,並可以以不同方式表達;有議會投票制度,讓社會不同的人組成各個針對不同政治訴求的政黨,有關注基層的、有悍衛中產的、有爭取勞工權益的… 等等等各個不同為香港謀福祉及發表訴求的渠道。這個能令香港市民、內地同胞以至世界各地都普遍對這個體制的信任,是有賴香港幾代人辛苦經營及爭取得來的。這是香港人不斷努力爭取脫離殖民式統治,爭取自主建立的社會體制。這個社會體制,除了有穩健的經濟基礎,以及實在的政府運作醫療、教育、社保、康樂、治安等設施,更有賴香港人對自主自律寶貴精神的堅持,才得以發展、維持及運作。
香港到底在那方面被誰破壞了?
誠然,今日我們所相信的香港正在向一個大家都不願意見到的方向改變。香港甚至已經有部份的人對體制失去信任。原來為社會民生設立的機構,如鐵路和屋邨商場被放售上市,讓民生基建在市場中浮沉,追逐利益,失去了原先設立的本義。本來代表香港多元社會色彩的各個政黨,其中有些為了追求更大的政治利益及搶佔輿論高地,將政敵標籤成為拖香港經濟發展後腿的賣港賊,煽動仇恨,分化港人。更甚至某些政黨有區議員急於邀功,以服務選區居民之名,在未仔細探討問題如何解決的情況下,要求政府部門剪毀為香港市區美化和綠化有益的樹木,借政府體制之手破壞香港市區的美觀、風貌和生態;又借助小恩小利謀取選票,或者剽竊他人在政策上的功勞並將之寫入自己的政績,破壞港人對政黨的誠信。
同時,香港的教育制度,在回歸後經歷教改、殺校。前者除了將舊有的「三年初中兩年高中兩年預科三年大學兩個考試」改成英美現用的「三三四」學制外,還把中史課改為選修科,由學校自行決定教授與否;後者以學童人口縮減為由,將入學人數少的學校取消,不以小班教學取代。前者,跟據時事評論員練乙錚先生所講,就是為今天政府,以香港教育制度中沒有足夠的機制讓學童正確認識中國為藉口,堂而皇之地推行「國民教育科」所下的棋;後者則將學校推向競爭辦學資源的境地,君不見在殺校推行之後,各中小學為了吸引學生就讀,在學校的外牆掛起各式的橫額,大賣廣告唱好學校資源優厚,學生積極優秀,也推使學校為了得到更多的辦學資源,爭取商家及政府支持,加重教師的行政工作,破壞香港學校本來樸實風氣。
對於教育,何謂正確?
國民教育科的推行,無疑是一種長期永久的政治獻媚政策。如果要追溯,這可以回到12年前教改使中史科改成可教可不教的跛腳鴨科目,便是為了今天「國民教育科」的推行開路。不難發現,國民教育科的內容,不如中史科般提供對中國歷史的客觀知識,其目的是向學生灌輸一種標準死版的愛國情懷,將之依附於教育這個作為社會分層和教授知識的體制,用愛國情懷的高低變成了孩子可否繼續升學及於社會分工中得到崗位的指標,同時灌輸錯誤的國民認知。
香港的教育體制之所以得到市民的認同及肯定,不但是九年免費教育的設立,讓小孩子得到接受教育的權利,更重要的是,香港教育制度內的專業人士,都以教育學生作為良好公民,能作獨立思考,追求真理為教育的目的。香港設立教育制度之社會目的,非完全為學生以分數等指標為準則,把學生送到社會上不同層級的崗位,讓其中最優秀的人圖名求利,享用榮華富貴,其他中庸者馬馬虎虎、吃喝拉吹、上班支薪、退休等死過一世。
「世界人權宣言」第26條第一款指出:「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教育應當免費,至少在初級和基本階段應如此。初級教育應屬義務性質。」義務教育的設立,在於能夠讓社會的下一代不因貧富貴賤皆可接觸到知識。現代教育之目的,乃應是純粹為學生作出啟蒙和指導,為孩子能夠成為民主社會的良好公民而設。如強迫或引導被教育者接受特定的知識,規矩,信息,技能,技巧,這不是一個目的真誠的教育,是一種不正確的教育。
以絶食反對政府「國民教育科」推出,是一種什麼情懷,是一種什麼精神?
學民思潮發動絶食,目的就是希望政府能夠臨崖勒馬,撤回「國民教育科」的推行。是次絶食並非如某些人所說是非理性的、激進的。在這之前,學民思潮一直以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手法,並通過各種努力,包括公開面見官員表達要求徹回的立場、在公開論壇上與反對徹回者辯論,表現相對平靜、發動729遊行、八月展開各區街站宣傳、拒絶加入以開展國民教育科為前題的委員會、以及絶食前在政府總部發動集會。學民思潮反對「國民教育科」的行動,是因為政府每次對市民強烈要求徹回的聲音充耳不聞而逐次升級,到現時要以絶食明志,表達作為學子對正確教育精神之追求的境地。
有市民或許認為絶食是一種對自己身體的暴力,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也,甚至認為學生年紀小小,就以絶食與政府抗爭,這方法一定不是小孩子可以想出,是受人指使的。對此種觀點,在下不以為然。首先,如果可以把香港社會對規範年齡的法律枷鎖抛開,年齡並不是限制一個人選擇行動的最佳理由。試回想,在外國有人十多歲便成為博士生,有人十多歲便駕駛帆船橫渡大西洋,在香港發展的初期,有人於年少時背負養家糊口的重任。十多歲年青人們能做得到的事,不是以年紀畫地為牢、排輩論資的人能想像的。學民思潮成員表達訴求的方法,一直都以和平、理性、非暴力為宗旨,以格守崇高的道德標準來感召群眾,這一定不可能由一些會受人收買的人能夠做到的。絶食,是學生在窮盡所有可行的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手法後,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以絶食表逹訴求。
另外,以絶食表達訴求,不是如表面所看到是一種對身體的折磨,是一種為了表達訴求作出的強烈的禁慾。古有云民以食為天,表示人的生存基本上要滿足自己的食慾,但為了向政府更強烈地表達他們長達三個月的訴求,他們以禁忍食慾來表示反對香港的教育體制引入一門扭曲人性的科目。
「絶食者的身體是腐朽的,但他的精神卻淨化了。他把强權引進自己的體內,用每一寸毛孔每一具器官去和它作戰。為什麼吃不下?那是因為真正能滿足他的是食物以外的東西,完全超出了單純的物質層面。他抗拒人的本能,否定動物求生的天性,於是他就徹底變成歷史傳說中的那種人了。那種人(或者說是人的理型)不止是動物,他的目標遠遠大於生存。」(梁文道,绝食 二十年。)
無志者殉於利, 有志者殉於名,聖人則以身殉於天下。古有文天祥、甘地以絶食明志,表現對民族,對生命,對自由,對文明的熱烈渴望,今有學民思潮三子以絶食表達香港學生接受正確的教育之選擇。絶食的學生雖非聖人,但絶非無志。他們「殉」的名,就是作為學生對真理的追隨,渴望教育的動機是純粹對學生的思想作出啟蒙的指導,而非灌輸一種死版標準的奴才教育。
用孩子打悲情牌之說:指鹿為馬,插贓嫁禍
推行所謂「德育及國民教育科」,本身所為的不是真誠地讓孩子認識國情,是為要學生學習一種虛假的「情緒控制」,學習向強權低頭,熱烈地為政權歡呼,以及無限包容政權的過失、為政權隱瞞失職。為了導正香港人的立身之本–追求真理的教育目的–學生以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方法發起抵抗香港教育的變質。可惜這場嚴正的運動居然被形容為學生受人收買指使;被形容以罷課為籍口立壞榜樣、剝奪香港兒童上課受教育的權利;指責學民思潮發動絶食是鼓勵孩子以折磨身體損害健康的手法達到個人目的。那群真真正在破壞香港的人,明明先指鹿為馬,改變教育的意義,意圖讓純真無辜的孩子成為歌頌強權的工具。現在又再插贓嫁禍,利用並歪曲學生對追隨正確教育目的之表達行為,將學生運動塗上悲哀的色彩,借以攻擊政敵為選票不擇手段,以孩子的童稚作為政治鬥爭的籌碼。明眼人請看清楚,這到底是誰先置學生學習知識、追尋真相的權利於不顧,在教育體制中進行破壞,阻疑香港的學生接受真理與良知?是誰置學生的表達於不顧,在選民面前扭學生追隨正確教育目的之行動,煽動市民對香港孩子身體關懷的情感,作為汲收選票的工具,利用我城孩子打悲情牌?!